圣诞节的礼物

“汪汪……”

安静的教室里忽然响起一阵狗叫声，高sir正在黑板上写字的手不由地颤抖了一下，他愤怒地扔掉那截粉笔，惊惶地大叫道：“是谁？谁带了一只狗进来？”全班学生因他表现过度激烈的情绪而哄然大笑。大家很久以前就听闻高sir怕狗一事，只是一直有所质疑：“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难道还会怕狗吗？”虽然有很多学生想证明此言，却都因为高sir出了名的暴躁脾气而迟迟不敢有所举动，不知谁竟会有这种胆量。

高sir生气地站在讲台上，像审视犯人一样盯着每一个学生，最后，他终于将目光停留在Jony恶作剧后兴奋的脸上，于是他又高声叫道：“坏小子，你给我出来。”

Jony从座位上站起来，装出天真而委屈的样子说：“高sir，我很抱歉我又惹你生气了，但我的名字不叫‘坏小子’，如果你忘了我的名字，你可以用手指着我喊‘嗨，那位同学’，这样我将会十分高兴地聆听你的教诲……”

“够了，Jony，现在立刻带着你的狗出去面壁，不到三个钟头不许回来，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高sir，我马上就去。”Jony抱着那条狗，一把拎起书包，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教室，班内又是一阵哄笑。

“高sir，可以打扰一下吗？”我在笑声中站了起来。刚拾起粉笔的老师转过身来，严厉地盯着我说：“你又想帮Jony求情？Lan，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像你这么乖巧的女孩子是不应该和Jony这种调皮的男孩在一起的，现在请你坐下，我相信你可以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学生，而不是和Jony一样。”

“可每个人都知道我只是表面看起来比较乖巧罢了。而且我也不是想替Jony求情，我只是想告诉你……”

“那条狗是你的。”高sir紧着眉头说道：“不要再玩这种套把戏了，Lan，我已经厌烦了。你们想一起受罚，然后跑出学校，直到玩够了再回来上课，而我却得因为管教不力被校长臭骂一顿，并赔上一个月的奖金。”

他的表情显然是在告诉我他已经看透了我们，并且绝对不会做一个傻瓜，我知道我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正当我准备放弃时，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扯我的裤角，这时高sir已经看到了又悄悄溜进来的那条狗，他恐惧地向另一边退去，想尽力离我们远一点，“Lan，快点把它弄出去，我们可不是在上生物课。”他大声叫道。

我抱起那条狗，十分愉快地接受了命令，“是的，高sir，并且我保证它不会再回来了。”

胜利地和Jony出了校门后，我们从路旁的商店里买了些礼物，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这些都是要送给孤儿院的孩子们的。过圣诞节不是中国人的习惯，但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小孩子们却普遍喜欢，圣诞老人的一颗糖果要比柜台里一盒奶油蛋糕更具诱惑力，任何事情一旦被染上童话色彩，总是十分美好。

“我很怀念那些可以随意幻想的日子，如果我现在再讲圣诞老人的故事，一定会有很多人以为我是白痴。”Jony十分快乐但也不无惋惜地说。

“我也是。但是高sir会怀念吗？”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Jony愣了一下，许久后才不确定地说道：“也许会。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他应该了解小虫的心情。可是人往往都是这样，他们常常思考自己，却很难想到别人也和他们一样。特别是大人们，他们难以理解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在课堂上画画，却忘了自己小时候曾在上课时间吃面包。”我默然无语。

小虫是高sir七岁的儿子，在他妈妈去世之后，高sir便一直将小虫托附给自己的母亲－－孤儿院的院长。由于繁忙紧张的工作，高sir很少有时间来看一看自己的儿子，面对一个拥有父亲却必须呆在孤儿院的孩子，我感到数不尽的悲哀。

“Lan，Jony，我正在等你们呢。”看到我们来了，院长像个孩子般地迎了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丑着张脸，“为了庆祝圣诞节，我和孩子们正在筹办一个晚会，为此，我们还专门从很远的郊区找了棵圣诞树，并且买了许多漂亮的腊烛，希望你们能够来参加。”

“当然了，我们可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晚会。”

“我爸爸也会来吗？”小虫不知何时来到我们旁边，满含期望地仰着头问。

“这……”Jony有些尴尬望了我一眼，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我触到院长示意的目光，只好模棱两可地说道：“我想会的，你知道他很忙，但他很想你。”我觉得这像是在安慰自己。

“真的吗？”

“是真的。”我有所不安地再次肯定道。

“真是太好了，他一定会非常喜欢我们的晚会，而且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奶奶，我们现在就去做准备，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看着小虫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奶奶去布置晚会，我心里一阵难过。

“Lan，我有一个想法。”Jony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道：“我们应该帮高sir找回他童年的记忆，让他知道小虫需要他。”

我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因为高sir很有可能会为了这个新计划，让我们绕着操场跑三十圈。“Jony，这样做太冒险了，我们刚刚让高sir在全班学生面前出了丑，这已经使他很懊恼了，难道我们还要……”

“Lan，帮我。”

“你知道这不可能。”我极力反对。

“帮我。”

“不行。”

“帮我。”

“不行。”

“帮我。”

“那好吧，你需要什么？”我最终无奈地妥协了。

“太感谢了，Lan，我们现在就去学校。”

“愿上帝保佑我们不被高sir吃掉。”我跟着Jony从孤儿院一直祈祷到高sir的办公室门口。“这次你们做得很好。”高sir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了出来，“刚好三个钟头，你们可以回去上自习课了。”

他庞大的身躯斜靠在教室门口，从他说话的声音和脸上的表情来看，他的心情还很不错，天知道我们得在这种情况下惹他发火。Jony有些犹豫地从高sir让开的门口走了进去，他有些紧张地转过身来，小心地问道：“高sir，我可以说一件事情吗？”

全班同学又一齐把目光投向这里。

“当然可以。”高sir做了个随便的手势。

Jony有些迟疑地道：“明天是圣诞节，所以孤儿院将在今晚举办一场晚会，院长希望大家可以去参加。”

一名学生站起来问道：“我们也可以去吗？”

“当然，十分欢迎。”我背过身去不敢看高sir的脸，“任何人都可以去，而且你们一定会过得非常愉快。”

“耶！”班内一时欢呼声不断。

“安静！”高sir铁着脸吼道：“那是小孩子的游戏，不关你们的事，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去。好了，Jony，你的事情说完了，现在回到你的坐位上去上自习课，还有你，Lan，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晚会的事情，要知道你们的作业还没有做完。”

“但小虫就是一个小孩子，那也是属于他的节日，他希望你能去。”Jony坚持道。

“我还有我的工作，我没有时间陪一个小孩玩游戏……”

“那不是游戏，起码在小虫眼中不是。”Jony大声辩驳道。

“你不懂，我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做，我必须为你们备课、讲课，并且我还得为我的每一个学生负责……”高sir忽然触到Jony异样的眼神，他猛然停了下来。

“你跟我的父亲找了一样的借口。”Jony气愤地叫道：“这就是你们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的借口，难道你们的孩子还没有工作重要？你们有没有在乎过我们？爱过我们？我们到底是你们的儿子还是你们不愿见到的仇人？”

“Jony……”高sir像受到了某些触动似地眼睁睁望着已跑开的Jony，“Lan，我……”他试图想解释些什么。

“高sir，做一位合格的父亲真的很难吗？”当我说完这句话时，我发现他半张的嘴唇在微微颤动。

时钟马上就要指到六点了，晚会也即将开始，小虫坐在餐桌旁不眨眼睛地盯着一只手表，此时，客厅里保持着一阵可怕的沉默，大家好像都在等待什么。Jony垂头丧气地在沙发里埋头看一本拿倒了的书，院长则不安地来回摆弄那棵早已装饰好的圣诞树。

“咚……”时钟敲响了，小虫的眼睛顿时暗淡下去，他的希望又破灭了。

“嘭！”客厅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孩子们，圣诞快乐！”那个人亮着嗓子喊道。“爸爸！”小虫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扑了过去。

“圣诞节快乐！”随后而来的同学们一下子涌进来，挤满了整个屋子，Jony一把扔掉手中的书，快乐地大叫道：“圣诞老人送来了最珍贵的礼物。！”

“Jony，Lan，谢谢你们。”高sir在孩子们的包围下，大声向我们喊道：“但是我有个要求！”

“是什么？”

“不要让那条狗坐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