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晖园位于顺德大良镇华盖里,为我国南方古典园林艺术的杰作,素有岭南四大名园之一的盛誉,已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其布局既能吸取苏州园林艺术精华,又能因地制宜,环境以清幽自然、秀丽典雅见称。
建园沿革,尚未找到确实史料,一般认为是建于晚明中国私家园林的繁荣时期。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顺德杏坛镇石滩村人黄士俊高中状元,官至礼部尚书、大学士。为光宗耀祖,于明天启元年(1621),在大良建黄家祠、天章阁、灵柯之阁。这些祠、阁周围都有花园,这便是清晖园最早的踪迹。清乾隆年间,大良人龙应时得中进士,便将天章阁、灵柯之阁从时已破落的黄家后人之手购得。乾隆五十二年(1787),其子龙廷槐得中进士,授翰林学士,历官御史,后以父丧,辞官南归"筑园奉母"。嘉庆十一年(1806)秋,龙延槐之子龙元任请江苏武进进士、书法家李兆洛书写"清晖园"匾塑于西园门,喻父母之恩如日光之和煦照耀。龙元任在嘉庆二十二年(1817)得中进士以后,对清晖园大加修整,广栽花木,使之成为格局完整的岭南园林。该园占地约0.34公顷,分3个景区:南部方池,为园中水景区,主要建筑物有澄漪亭、六角亭、碧溪草堂,以木制通花作饰的连廊与装饰有岭南佳果的滨水游廊联结;中部有船厅、惜阴书屋、真砚斋,花亭、狮子山等园林小筑,掩映在绿云深处,周围厅敞栏疏,径畅台净,浓荫匝地,是园内景色最集中的游览区;北部以竹苑为代表,建筑较为密集,楼屋栉比,假山迎面,修篁夹道,巷院兼通,是园主们日常生活起居之所。清晖园的治园艺术,还表现在大量使用镂空木雕花板、花罩、砖雕等装饰工艺以及巧布玉堂春、紫藤、素馨花等古树名木上。是一座久负盛名的粤中名园。
清晖园的荷塘南角有一小门厅,这便是古时清晖园的入口。既是访古,也为着能较好地体味造园者的设计意图,不妨从古时清晖园的原入口开始作一番探访。
从华盖里直街横折,走一段路程,便可来到古时清晖园门前。门厅上至今还悬挂着一块清代书法大家何绍基题写的“清晖园”牌匾,牌匾古朴,“清晖园”三字笔力遒劲,实为大家风范,仰慕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进入园门,再出稍显狭促的门厅,趁步连廊依墙一段,景象豁然顿开,纵目四顾,己身处澄漪亭挑廊之上。推窗望去:一方荷塘清凉扑面,三两飞燕掠碧而去;六角亭凌波依卧,两水松作亨哈耸立;船厅傲首北面,据岸久泊候佳人款步登临,花?亭举翼在东,邀拱石树杪浑然入画。再看水中:百龄龙眼树如巨椽大伞遮蔽房舍,又将投影把池面刷上大片墨绿,平生出习习凉意。低头细看:水质清澄,游鳞翔底;水面风静,微泛涟漪。岸边花枝含风,蕉叶弄影,碎撒池中湮映,忽如一阵粤音入耳,脑际间又多出些岭南水乡弥漫的情愫。
澄漪亭不但与船厅互为对景,还可平视高低错落而又有花树掩映的房舍亭院,以及东岸拱石凌空、枝叶疏遮密掩的花?亭。更有近望远眺的花大如碗的玉堂春、堪称千年活化右的银杏树衬入眼帘,确实是待客品茗、赏荷寻景的好地方。对景,是园林造景的重要手法之一。在园林中赏景要注意各景点的题名、题字,一如《红楼梦》所言:“若大景致,若干亭榭,无字标题,任是花柳山水,也断不能生色。”园林中的建筑之名,即是此景点观赏景致的提要。所以,名曰“澄漪亭”,观者大可贪满目秀色入目,更要纳水中云天入怀。
澄漪亭名为亭,实际上采用的却是典型的水榭做法:临水架起平台,平台部分架在岸上,部分伸入水中,平台上建有长方形的单体建筑,临水一面是常用落地门窗,开敞通透。观者既可在室内观景,也可到平台上游憩眺望。为何龙氏要将水榭命之为为亭难窥其原意,但是,龙氏不拘常理每出新意,还会出现在清晖园的其它方面。
清晖园原为明未壮元黄士俊府第,后为清朝进士龙应时购得。应时之子翰林龙廷槐辞官南归,筑园奉母。碧溪草堂,据传是清晖园最早建筑。早先应是龙氏供母之处,可能老人西去之后才定名“草堂”。理由是:孝字为先的龙氏总不至于把其母起居之所命名为“草堂”,这完全是文人士大夫隐逸归真、自然无为的心志表达;其次,谓之“堂”者,均是园林中的主要停留点,也是园主常用于待客的地方。所以,碧溪草堂极有可能是龙氏后来取名。
在碧溪草堂明间,设有一座镂空疏竹木雕圆光罩,其工艺精湛且古色生香;两侧玻璃屏门的裙板上,用隶书、篆书和鸟虫书体镌刻有四十八个形态各异的“寿”字,称为“百寿图”。通常“百寿图”都是百字构成,而龙家子弟所作此“百寿图”偏偏只有九十六个“寿”字。个中原因大可由观者猜测,也许是龙氏故意给后人设的话资,也说不定能从中悟出些龙氏对儒道释的另类见解,不失为一文趣。草堂槛窗下嵌着一幅题为"轻烟挹露"的百年阴纹砖雕,刻有幽篁丛竹,刀法圆熟。砖雕题跋:“未出土时先引节,凌云到处也无心",一表筑园者志向心迹。
六角亭与碧溪草堂之间以池廊相接,此亭多半是当年龙氏老母、小姐及女眷活动之处。亭边设有"美人靠",既可“常倚曲阑贪看水”,也宜凭栏玉立,体味荷塘听雨任东风的情愫。池廊上的每道横梁都雕有精美的菠萝、杨桃、香蕉等岭南佳果,散发出浓郁的南粤风土气息。再看亭柱楹联书的是:“跨水架楹黄篱院落,拾香开镜燕子池塘”,恰可解六角亭“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李白《清平调》)之风情。
中国古建的廊可分为直廊、曲廊、回廊、抄手廊、爬山廊、叠落廊、水廊、桥廊等形式。廊不仅作为个体建筑之间联系通道,还起着组织景观、分隔空间、增加风景层次的作用。清晖园六角亭这组空间的池廊,廊的一面完全倚墙被墻封闭,所以,称之为单面空廊。
沿池廊直出即抵达船厅。船厅也叫旱船、舫、不系舟,是中国园林模仿画舫的特有建筑,船厅的前半部多三面临水,船首常设有平桥与岸相连,类似跳板,令人处身其中宛如置身舟楫的效果。清晖园的船厅纯为旱船,相传是模仿昔日珠江紫洞艇建成,它与惜阴书屋真砚斋南楼组群,借一带廊旱桥连通,以百年紫藤相系,曲折通道两侧饰以水波纹,船舫神形已是具毕。船厅为二层楼屋,据说原是小姐绣阁,绣阁与南楼形成船的前舱后舱。在船厅门正面,雕有绿竹数竿,厅内花罩镂空成两排芭蕉图案。值得注意的是蕉下石头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蜗牛,犹如白石老人阔笔泼墨枝叶之后再精勾细勒飞虫,在左顾右盼的视觉大餐之后,再注目这毫纤小物,不由顿生另一番奇趣。
与船厅跰足而建的惜荫书屋和真砚斋,见一些介绍文章均认为是园主人作学问之处,实际上还可以有另一种理解:在庭园深处(靠原后门),有专供园主人起居与做学问的两座院落――归寄庐、笔生花馆,从笔生花馆的体量与名称来看都更符合园主身份。因此,惜荫书屋和真砚斋是供其公子、小姐们惜荫苦读以求真砚至理应该更合情理。
沿荷池东去,又是一种风光:曲径逶迤欲左先右,石引飞虹欲上先下;漫步寻芳迷眼目,闲庭信步过石荆,带一袖花香来到花亭下。“亭者,停也”。园林中每一亭轩既与其它景点成对景,又是一个值得停留的赏景点。花亭景象果然不同:近者苔侵石岸绿水漾落花红,远者曲廊连堂榭修墙衬垂柳;莺歌燕舞令人不禁寻章摘句,煦日和风搜肠拍脑却是对花无语。正所谓“者,纳静也”。虽然不能在此石阑点笔梧叶题诗,却是最能激发创造灵感的去处。遥想当年龙家进士,也曾在“花 ?亭”下觅佳构,“笔生花馆”著华章。
花亭在结构上颇有特点,为了使亭内仰视平面与四角攒尖灰塑瓦顶风格一致,达到归隐脱俗的意境,免却常见的彩绘天花、藻井,而采用“不露望砖木椽者,覆以板纸,”被计成(明代造园名家)称为“仰尘”,李笠翁(画家兼造园家)称为“顶格”的做法。
游清晖园,也可以看出园主对高节虚心的竹有着独特的崇敬,园内多处都有“岁寒三友”之一的形象。或是借物咏志,园主还嫌不够,又在庭园深处南楼后另辟一院落,名为“竹苑”。竹苑地幅狭长,却广植修篁。竹影婆娑应风入,蝉呜短长景更幽;巷院尽处,玲珑壁山迥峰捲云,袖珍眼泉甘冽清甜;左厢是“笔生花馆”,进士秉烛伏案妙笔生花,右厢是“归寄庐”,龙氏卸任闲赋聊寄卧龙庐。
从“竹苑”潜过“斗洞",即来到由“归寄庐”、“小蓬瀛”与木楼组成的另一院落。"归寄庐"与“小蓬瀛”直廊相接,“归寄庐"牌匾是均安上村(李小龙祖居)咸丰探花李文田所书。木楼房正面有一幅大型木浮雕,仙桃树枝繁叶茂结着一百多个仙桃,树下蓬岛石山,芝兰飘逸,名为“百寿桃",是一件艺术珍品。清晖园的“百寿桃"与“百寿图”,“小蓬瀛”与寓意三神山的“斗洞”、壁山,无不折射出园主祈福祉、求长寿的尚德心态(蓬莱、方丈、瀛州为三神山)。
清晖园占地面积不大,走完“归寄庐”、“小蓬瀛”院落就算游完了清晖园,但是,路已走完,其意并未尽矣。园林表层的艺术境界是“诗情画意”,如诗之绝句词之小令,以少胜多;构园如图之册页画之手卷,章法经营计白当黑,清晖园就是一例佳构。
清晖园一鉴方塘的做法在江南园林中是罕见的,园林中叫做“理水”。理水同样出自画理,讲究有曲有源,所以水岸曲折,作石矾滩头,设港汊水口,使小水面有浩渺之感,确实有空间拓展之效。而清晖园荷塘却能不囿常理,深池四壁,周以高树廊房,拒华南炎暑,自得一派清凉,对全园气温都能起到适量调节。除此功能之外,水面开阔无目障,这就使得澄漪亭、碧溪草堂、六角亭、池廊、船厅、惜荫书屋、真砚斋和花?亭等景点好似国画长卷一一展开。似这种对景相成、步移景异的全景式空间,实在不宜把荷塘与船厅一带分作两段欣赏。赏园如赏诗,讲究“比、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南山与篱菊或缺一项,都难成为千古绝句。
清晖园之所以能在数亩之地造万千气象,让人目不暇接,构园者运用了小中见大(如片山寸石状奇峰险崖)、虚实相济(如荷塘的平远与园后两院落楼屋鳞毗)、园中设园、延长游园路线等构园手段。清晖园在组织景面序列关系方面也是很成功的。澄漪亭、碧溪草堂、六角亭、池廊、船厅、惜荫书屋、真砚斋和花?亭虽然都是单体建筑,但是运用池廊衔接、古树穿插、曲直途径相连,已经取得了实质性的空间联系,加上前面谈到的对景相成、步移景异的运用,又有了起承转合的景象组群。
清晖园美不胜收,因其能以少胜多、因陈设色,使人大有"所至得其妙,心知口难言"之感。清晖园情真意趣,就在于师法自然,状物于似与不似之间,推人至物我交融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