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怀念狼》,贾平凹在后记里有一段文字让我心动:新的世纪里,文坛毕竟是更年轻的作家的舞台,我老了。让我心动的,不是大作家让贤式的大度,而是最后三个字:我老了。
比起春树、郭敬明那批八十年后生的“作家”,我确实也老了,其中一个标志就是爱做梦。梦里有两个地方,经常让我驻足停留:一是烟雨江南的那几间泥砖瓦房,一是德赛。
那几间泥砖瓦房生了我,养了我,是我情感上永远的故园;德赛是我走上社会正儿八经呆过的第一个地方,是我完成从“学生伢子”到“社会人”角色转变的“母校”。
虽然我与故乡和德赛之间的脐带已给剪断,但那份亲情却历久弥坚,一如陈年老窖,随着年华似水,斗转星移,越来越酽,越来越香。
严格地说,德赛并不是我的“初恋”。我的第一个单位在深圳,第二个是麦科特。但在那两个单位只是浮光掠影,一闪即逝,没留下太多故事。我在深圳是做公务员。文人的清高和自重,让我觉得官场不是适合自己摸爬滚打的地方。麦科特并非不好,做的也是喜欢的文字工作。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惠州,麦科特员工都削尖了脑袋往德赛钻,我来不及转正就搭上了这趟便车。
记得千禧年二月的一天,春寒料峭。我从报上看到了德赛视听的招聘广告,瞒着麦科特领导参加了德赛的面试。面试我的是当时的策划部经理赵羽(现TCL集团营牌管理中心副总经理)。他看完我两本厚厚的发表的作品的剪贴本,当即带我去见了总经理。那天面试的人很多,男女都衣着光鲜,谈吐生辉。只有我衣衫褴褛,言行猥琐——我才参加工作,虽然领了两个月工资,但都寄给了读大学的妹妹,没买衣服让自己亮起来。德赛领导并没以貌取人,而是唯才是举,让我感动不已。看着总经理在录用表上爽快签字的那一刻,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一名优秀的德赛人。自己的职业道德心,就是在那一刻破土而出的。这种职业道德心,让我在以后的工作中,能够胜任岗位,得到提拔,起到了关键作用。当天下班的时候,赵经理塞给我一千块钱,说:拿去买几件衣服,你和记者打交道,代表公司形象,穿好点。虽然是一件小事,但让我内心触动:在以后的职场上,我尽量西装领带,因为在对方眼里,我是代表公司。
在德赛视听,我的工作就是挖掘企业新闻点,做成消息通讯,投给全国各地的报刊杂志。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做得很卖命,天天跑到陈江的生产基地挖新闻。十来天之后,效果出来了,我写的报道公司新产品新技术的新闻相继在惠州日报,人民日报,中国质量报,中国消费者报上,雨后春笋地冒了出来。赵经理看了样报,很是高兴,在部门会议上要我介绍经验。我性格比较内向,做学生时,最怕的就是老师叫我回答问题。介绍经验是我最不愿意,最没把握做好的事。我推辞,赵经理说,别怕,勇敢一点,说出来,让同事分享你的成功经验,做了事情,有了成绩就应该让大家知道。在他的鼓励下,我先是写了讲稿,照稿子念;后是用幻灯片做提纲,照提纲讲;几次之后,越来越顺手,竟然脱稿了,而且口齿流利,条理清楚,理论指导,案例分析,娓娓道来,很有演说家风范。在后来的职业生涯中,我多次主持过公司级的会议、文艺晚会,甚至主持过两次全国性的文艺晚会,结果都很成功,获得高度评价。这些应该归功于在德赛的锻炼——让我摆脱了心里阴影,充满了主持人一样光彩照人的自信。
在德赛的时候,八小时之外,我经常在惠州日报发表一些批评性社会报道。没想到一次批评得罪了权威部门,该部门负责人天天打电话来骚扰我。公司领导出于保护,派我到武汉分公司出差。在武汉分公司,开掘了我职业生涯的另一辉煌。武汉是九省通衢,商家必争之地。在那里,我第一次接触到如火如荼的市场,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商场如战场”。武汉分公司叫我帮忙策划促销,没想到歪打正着,我的很多点子都被采用,使分公司的销售立竿见影。例如武汉市民好赌,彩票特别盛行,我把促销活动和彩票结合起来,效果出奇地好,购买家庭影院的消费者在商场前排成了长龙。看着自己的智慧转化为公司财富,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成就感。
我越来越喜欢上促销策划了,越做越顺手。在德赛,我做了很多促销方案,基本上都被采用了。虽然有些方案可能是针对武汉的风土人情,市场热点做的,只适合武汉市场,结果方案没被用在武汉,而是用到了上海,成都等地,效果明显打了折扣。听德赛朋友说,现在这种人为因素少了,心中一边高兴,一边怅然若失——在德赛,我走上了策划之路,但没能走得太远,也许我可以成为一个策划方面的职业经理人——如果不离开德赛的话。
不用查日记,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是2000年2月11日加盟德赛,2001年9月27日离开的,共度过了637个白天和黑夜。一年半时间,直接领导换了四个。人与人的性格风格,工作方法不一样,与领导磨合很费脑筋,无形中给我造成了很大心理压力。现在回过头来一想,其实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以锻炼适应能力,可以让自己明白——我应该对岗位对工作负责,而不是对人负责。
除了招聘我的赵羽,另一个让我刻骨铭心地感动的领导是黄剑(现德赛集团营销管理中心总经理),我曾在散文《感动》中详细叙述了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黄总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记得2001年冬天,我被派驻武汉,很不适应那里贼冷的天气,没有空调的办公环境,皮肤都龟裂了,特别是手掌和脚掌。一次黄总陪同姜总(德赛集团总裁)到武汉出差,听接机的人对我讲,黄总下飞机的第一句话就问:曾高飞呢,他怎么没来?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让我感动的是他在惦记着我——尽管当时我和他不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彼此联系很少。
到了武汉分公司办公室,我和黄总握手。我手掌那种龟裂的粗糙让他心惊,他翻过我的手掌,看着龟裂的口子,关切地问我是怎么回事。当得知是天气原因。黄总问我是否愿意回总部。广东温暖宜人的气候是我梦寐以求的,这也是当年毕业我毅然放弃湖南日报做记者,选择南下的原因。春节过后,我回到了惠州总部,黄总成了我的上司。与他共事之初,有一个至今让我感动的小事:开始的时候,我向黄总汇报工作,他一见我就是教我怎样做,教完了就该我离开他办公室了,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没有。我不喜欢这种填鸭式灌输。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对黄总说:一个好领导,要善于倾听。黄总愣了一会,马上问我有什么意见。从那以后,向他汇报,黄总总是先征询和倾听我的意见,然后给予适当的修正建议,以便方案更完善。直到现在和黄总通电话,我一说,他就不说了,认真地倾听,真是让人感动。黄总真是一位有心的好领导,一位从谏如流的好领导。后来又有很多人成了我的领导,但再没碰上黄总那样从谏如流,善于倾听的领导了。现在自己听下属汇报,我总是让别人先说。
在德赛还有几位良师益友让我铭记和感动:他们是汪诚(现德赛集团董事会秘书),陈莉(现德赛集团艺术团团长),潘智强(现德赛集团进出口公司经理)。因为他们先后做过德赛报编辑,我又是做文字工作的,和他们建立了特别的关系。我分别叫他们汪大哥,潘大哥,陈大姐。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客套,而是发自肺腑的手足之情的自然流露。记得他们经常性的关照,表扬,鼓励,批评;记得与他们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青春岁月。算了,不多说了,想起他们,我的眼睛都湿润了。艾青说:我的眼里为什么蓄满泪水/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记得2002年,也是德赛征文,陈大姐来电话叫我写一篇文章。夜深人静,我提起笔,又放下,反复几回;动笔了,写了撕,撕了写,最后不了了之。为什么?因为当时从德赛辞职出来不久,感觉沉重悲伤,静不下心来。
现在服务于别的企业,我经常“身在曹营心在汉”地想起德赛,想起那些良师益友,心中充满眷念和感激。想起曾是一个德赛人,我感到骄傲和自豪。每次逛商场,我都要寻找德赛专柜,看德赛产品,即使什么都不买。当然要买什么,只要德赛有的,决不做第二家之选。
有“美女博士”之称的新婚妻子曾问我为什么有那么多德赛产品——家庭影院,手机电池,小电池等。我只是给了她一个琢磨不透的笑容,没有作答——我怕妻子吃醋,怕她知道,在我心里,还有一个情人,她的芳名叫德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