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一位女记者正在采访一名高考“状元”。小伙子像奥运会金牌得主一样,神采飞扬,侃侃而谈,颇有胜者风度。
他前面的人生道路已经是鲜花锦簇。
在真心地羡慕,虔诚地祝福之后,我想到了那些落榜的朋友们。在经历了一番博斗、角逐之后,他们或许已经冷静下来在思考,在立志,在发愤,在选择。但也许有人正在苦闷,在叹息,在懊丧,在彷徨,在消沉,在茫然不知所措。
我和这些处在逆境的朋友们,有更多的共鸣。
逆境,真是个可恶的魔鬼,它给人带来失意,带来痛苦。它能使人因落榜而消沉,因病残而心灵创伤,因贫困而潦倒,因失恋而绝望,使人生从峰巅沉入谷底。
我曾对逆境恨之入骨,它给我的人生道路增添了坎坷、曲折。我能找出一千个词语来诅咒它。但随着岁月流逝,生活渐渐平静,心灵的创伤也渐渐抚平,再回过头来看看,忽然觉得,逆境这个东西似乎也改变了面目。细细欣赏,竟能品出一番滋味。
逆境如酒。这壶酒虽然有苦,有涩,可是酿制的岁月愈久,就愈醇,愈香,愈甘、愈洌。
回想当兵灰溜溜地复员,参加高考又灰溜溜地落选,苦闷、烦恼、忧愁、心灰意冷,大脑时时被阴影笼罩。怅叹天下之大,我却无路可走。
父亲是一位饱经磨难的老教师,看不得我消沉:“”文革“中有多少人被迫害得死的死,残的残,那些伟人哪个没经过打击挫折,比起他们,你这点挫折又算什么。”
当经历了心灵的狂风暴雨之后,当淡化了失败的痛苦以后,心情恢复了平静。振作起来,开始走自学之路。心里常常祷告着“天生我才必有用”,“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现在看来,逆境,除了使目标的实现延误了一些,并未使我失去什么,但逆境中的憧憬,屈辱时的信念,苦难中的坚毅,劳累后的真实,无一不成为成功后的财富。因此说,逆境比顺境的岁月更温馨感人。这壶酒是造物主的赐予,是生活酿造、心血酿造,余味无穷。
逆境如书。这部大书中,爱和恨,高尚和卑微,真善美和假恶丑,痛苦和欢乐,都交织在字里行间。这部大书,塑造了不倦思索,拼搏进取、奋起抗争的勇士形象,也折射出苟且偷安,萎靡不振,退却逃跑的懦夫身影。有的人在痛苦之余能经过挣扎,振奋起来,更加顽强,从而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有的人却在苦闷中长期不能自拔,在怨天尤人、悲观消沉中望着遥遥领先者的背影而嗟叹。
逆境,为人创造了反复思考琢磨的机会,使人能尽快地成熟起来。身处逆境,更能领略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有疏远,有背弃,有幸灾乐祸。也有温存,有真情,有肝胆相照。身处逆境的人,难免要对别人的议论特别敏感,思想脆弱的人,往往因几句鼓励的话而兴奋,又往往因为几句讽刺的话而失眠,这样的人很难走出逆境的泥潭。
有的朋友羡慕我,有农民、战士、教师、干部的经历。可是当年那段逆境时,考学不成、招工夭折,不顺利的事接踵而来,流言蜚语缠绕,孤独寂寞相伴,那悲凉的心情是外人难以体会到的。那时,就是谁给我一句鼓励,一点帮助,我都刻骨铭心。我一边忍耐,一边等待,刻苦自学,积蓄力量,盼望着机会一旦降临,就要一把抓住,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时,我倏忽体悟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受挫一次,对生活的理解加深一层,对人生的醒悟增添一阶,对世间的认识成熟一级,对成功的内涵透彻一遍。读懂了逆境, 就是理智的胜利,心灵的升华,人生的成熟。
逆境如砥。人要磨砺,刀靠磨砺,棱角靠磨砺,逆境就是磨刀石。人的品格才华和胆识经过逆境的磨砺,会更加高尚、完美、卓越。
“奇迹多是在厄运中出现的”(培根语)。好多事,在顺利的情况下做不成,而在经受了挫折之后,却能做得更完美,更理想。一位哲人说过:“人的最出色的工作,往往在于逆境的情况下做出,思想上的压力,甚至肉体上的痛苦,都可能成为精神上的兴奋剂。”木以绳直,金以淬刚,世上成就大事者无不是经过艰苦的,假如你有坚定的理想,有足够的信念,坎坷的遭遇和苦闷的心境都可以构成推动你的力量。我们也看到有的人生活道路太幸运了,没有经过逆境的陶冶,因而也就不懂得珍惜顺境的机遇。常常显露出浅薄,懒于思索,不知天高地厚,或消沉麻木,碌碌无为,抑或堕于尘埃。我常常作这样的假设:司马迁如果不是惨遭酷刑,会不会写出《史记》?屈原不遭放逐,能不能赋成《离骚》?孙子不被膑脚,是不是还能修成《兵法》?如果说这些离我们太遥远,那我们周围双目失明的成为名医、全身瘫痪的成为作家、遭受迫害的成为学者的事例也时有所闻、所见。
这里面有什么奥妙,或许证实了先哲的一种体悟:“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
我们不是伟人,圣人,我们更不会企盼有那样的遭遇,去做出那样的事业,作为普通人,你只要战胜你面临的逆境,达到你既定的目标,就算成功,人生就不会遗憾。
逆境如酒,使你激情;如书,使你睿智;如砥,使你坚韧。逆境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有这样一笔财富,够你终身享用。从这一层意义来说,我要对身处逆境的朋友恭贺:有此机遇,你真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