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蓝,海蓝蓝。
海轮鼓浪而行,很快就将北海市从我的视线里删去,也将生长着山野城市红尘万象的陆地像一块木板似地从我脚下抽掉了。
头上是天,脚下是海。
身在甲板,咸涩的风悠悠地拂动着我的衣衫,举目四顾,“茫茫”这两个字便不可抗拒地袭上了心头。
无际无涯的水不断地涌向天边,那天也像是有一半浸泡在水里了,要不然它怎会蓝得像透明的水晶?或许是那浪花的针线将天与海缝合在一起了,让你感到:除了海和天,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其他的什么东西了。
正遐想间,涠洲岛已在望中,虽然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黑点,竟也觉得这茫茫的海天一下子丰富、充实了许多。
涠洲岛距北海市其实不远,乘船去也就是四五个小时的水程。别看它是座小岛,却是亚洲最大的火山岛。因了这点缘故,远远望去,它就像是被笼罩在一团神秘之中。
阳光、海浪、沙滩……这些在涠洲岛上自然都是极丰富的,可以尽着你享用,而不用掏腰包。“清风与明月,不用一钱买。”在许多人烟稠密的旅游区都只能是一种记忆、一种奢望了,而在这里,你却真能潇洒走一回,有滋有味地咀嚼一下这诗句所蕴含的那份惬意。
涠洲岛自然算得风景宜人,不过也平常,似乎没有什么地方能逗引你激动得想唱、想跳、想做诗、想拍照,它展示给你的只是纯朴的自然风光,如同在乡村随处可见的一样。
话虽这么说,但它还是能让你在朴实中读出美来。
慷慨的阳光,湿润的海风,时时不期而至的豪雨,给植物提供了最出色的生存空间。除了恣意生长的藤萝、树木,田野里多为香蕉树,一条条翠袖迎风,仿佛是在播撒无尽的甜蜜;路边、山林里满是长得又高又壮的仙人掌,它们举着一朵朵美丽的小黄花,捧着一颗颗肥硕的果实,也似乎在感谢这得天独厚的阳光、空气和雨水的滋养。说来惭愧,我虽然养过仙人掌,也能养开花,却是第一次见识它的果实。它甜中略带酸意,极爽口,只是那浆汁会将食者的嘴唇染成一片血红,一如涂上了唇膏。
如果仅是普普通通的自然美,当然还不足以吸引人们跨海而来, 这洋溢着亚热带风情的岛屿真是如此平平常常?
别忘了,这是一座火山岛,虽然已沉寂了千百万年时光。
沿着山林中千曲百折的小径下到海边,目光突然像被灼了一下 。
在满眼浓绿中,出现了一片赭色,那是一块仅有几十平方米大小的凸凹不平的地,像是一张被烧坏了的满是疤痕的脸,不但狰狞可怖,而且还在痛苦地抽搐着,让人的心一阵阵发怵。
这就是“火山地貌” 。
嶙峋的岩壁上有一个洞口,据说深不可测,曾有好奇者蜷身而入,想探个究竟,却无功而返。导游说这个洞口就是火山口,是否真如他所说,难讲。
但这“火山地貌”却绝非赝品,因为除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谁也想像不到,更制造不不出这份丑陋与原始的野性的。
我拾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如拾起那已逝去的千百万年时光。我将把它回带回去,陈放在书桌上,或许能在哪一个风清月白的夜晚,它会幻化成冲天的烈焰, 发出惊天动地的海啸,将那壮烈的一幕再现于我的眼前和心中……
在涠洲岛还有点意外的收获,是不能不记录下来的,这就是关于美人鱼的故事。
美人鱼的传说由来已久,却又像神农架的野人一样,扑朔迷离,神秘莫测,不断地剌激着人的好奇心。或有,或无,或者真是童话世界中的一个俊物,很难定论。但有一种说法近年来颇流行:美人鱼就是海牛。
是这样吗?
在岛上一个普通的渔村里,一位土生土长的中年渔民却斩钉截铁地对我说,美人鱼不是海牛,海牛就是海牛,美人鱼就是美人鱼!因为他曾亲眼见过。
1971年,岛上的渔民从海上捕到过一条美人鱼。它脸似猴,脑后披着黑色的长发,胸前有乳房,能发出吱吱的叫声。被捕上岸后,在人们的围观中,还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渔民们不忍伤害它,也没将它留下来,几个小时后,就送它回归了大海。非常可惜的是是当时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来。
虽然无法考证这故事的真实性——渔民不会说假话,只是他们捕上的这美人鱼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美人鱼,难说。但我相信这不是天方夜谭。因为古书《述异记》上就曾有过“南海中有鲛人,滴泪为珍珠“的记载。
我从来都以为,那些代代相传的传说,无论在科学目光的审视下显得有多么荒谬,多么不可思议,但都不会是空穴来风,都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虚构、臆想,或多或少,总会是有事实作为想像的基础的。
如果这故事真是发生过(我实在不愿相信海牛就是美人鱼的说法),涠洲岛上纯朴善良的渔民倒真是值得尊敬的。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考虑,即使是对神灵的敬畏,而将那他们认为是美人鱼的动物送归大海,这一行动的本身也能给世人以警醒!
换一个角度讲,让传说中的美人鱼继续保持一份神秘,仅在人们的想像与思慕中,于月夜的海上歌唱,不是更动人,更有魅力吗?
神秘的大海,烟波浩瀚的大海,作为生命的摇篮,怎能像是一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水呢?
天蓝蓝,海蓝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