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湾是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西北边的一个滨海小镇,我们的船靠在那里的时候正是十二月中旬。十二月的巴拉湾正象七月的江南,烈日当空,暑气逼人。临近中午下了一场骤雨,把暑热和空气里的尘埃洗得干干净净。午后,我们便到镇上去闲逛。
走出港区,沿着宽阔的柏油马路往前走了近半个钟头才见到一条岔路,小路尽处可见市井人家了。于是我们加快了脚步。这是一片居民区,房屋很矮,无数架电视天线凌乱地分割着天空,清真寺和教堂的屋顶在雨后的阳光下分外夺目。印度奉伊斯兰教为国教,但小镇上的教堂几乎跟清真寺一样多。令人赞赏的是,这里的清真寺和教堂并不紧闭门庭,而是大开其门,游人和教徒皆可随意进出。
我们无意入教堂礼拜,却兴致勃勃地走进了一条小巷去看那些别致的住宅。这是一条宽约三米的小街,两边是小水沟,污水滞流微微散着臭气,不知这里的居民为何不把它改成地下水道。水沟两侧,却是另一番景象,一间间漂亮的民宅鳞次栉比。这些房屋都不高,大概没有超过四米的屋脊,屋顶用波纹状的锌铁皮盖成,倾斜度很大,就象英国乡村建筑的屋顶。墙壁很薄,且多涂成浓浓的绿色,与周围的绿树相映成趣,使人感到阵阵凉意;墙上四面皆窗,窗很大,几乎可以说以窗代墙。看到这种房子,就使人有一种明亮凉爽的感觉。每间房子前皆有一个小庭园,园子不大却栽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和藤蔓,有些用盆栽,有些干脆植根地上;两屋之间的距离很近,咫尺之间,却照样种上花树。屋后当然也少不了绿荫。家家树茂,户户花香,我觉得那些房子仿佛挤在林子里或花丛中一样。不用说,住在里面肯定很舒服,这样即使巴拉湾这个地近赤道的小镇一年四季烈日炎炎,也无溽暑之忧了。
这个小镇上的居民住得很挤,居住条件也不十分好,但他们却懂得怎样打扮自己的生活,使之有花香有绿色,多么叫人羡慕!我边走边想,忽见前面小巷尽处,一片旷地,花花绿绿的石头和绿草映入眼帘。我仔细一看,这原是一块伊斯兰教徒的集体墓地。这一片水草杂乱、污水积存的地方,建了这么多横七竖八的坟墓,真是叫人难以置信!这些坟墓都简单至极,砖石砌成的长方形框子里插上两块牌子。坟内坟外都是水草污泥。这就是他们的先人的长眠之处,叫我们不胜感慨。那边不远是生人居处,我们刚从那儿走过来,鸟语花香、干爽清洁,而死人的居所竟是一片沼泽地。中国人择墓地讲风水,墓基必选高旷干爽的地方,而且以依山面水为佳,而印尼人选墓地,却刚相反,选中这样一块低洼之地,真叫人不可思议,难道中国人厚死薄生,而外国人刚好相反?
绕过墓地走回街上,心里依然充满疑问地想着那墓地,不知不觉走到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去了。这是一条十字街,说不上车水马龙,但也够喧闹的了。我们随处逛了一下,见镇上最气派的商店都是华人开的。后来我们走进了一家中药店,认真地看了看此店的布局,与国内的中药店大致差不多,那抽屉上面的药名,也是用端正的汉字写的,我们不免想:“用汉字写当地人能看懂吗?”正在此时,店主出来了,是个高大精明的中年妇女,我们把这个问题询之伊人,她笑着说:“这都是给当地华人看的,印尼人不懂中药,他们要来买,我们给他配。”我们自然而然地谈了起来,当她知道我们来自上海时,说:“我也去过上海。”“什么时候?”我们掩饰不住惊讶和好奇,立即问道。“几个月前。”“上海好玩吗?”“好玩!人很多,商店里的金器银器好大好漂亮啊。”说完,她竟仰起头来天真地笑了……
又接连逛了几家华人开的商店,出来时已红日西坠了,我们趁着晚霞沿着宁静的小道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巴拉湾,一个别致而又给人难忘印象的地方,不知何日才能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