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重庆出版社 作者:伍娟 内容提要 本书首先是一部野外旅行记。在9天之内,作者徒步成功穿越了墨脱,这个西藏的最后秘境、自然的世外桃源、野外旅行者的天堂。翻越了两座海拔4000多米的 雪山,穿过浓密的原始森林,走过蚂蟥山,度过惊魂夜,疲劳、饥饿、恐惧、危险,一样样接踵而来。多亏驴友的鼎力相助和背夫的舍命相救,最后才死里逃生,奇 迹般地走出墨脱。 作为一部本色天然的野外旅行记,作者记录、描绘了徒步穿越墨脱途中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地区的奇异风光与风情,同时将一些都市生活的传神画面穿插糅 合其中,为读者展示了一个都市女子丰富的内心世界。通过城市与荒野、市民与乡民、喧嚣与寂静、欺诈与信任……两个世界两种人格的反复对照,一个青年女子对 现代文明,都市生活的批判性观照和感悟,跃然纸上。 作者简介 伍娟,是重庆的一位年轻女子,喜欢三毛,酷爱驴行,在远足中体悟别样的风景和人生。向往纯净而神秘的地方,脚步遍布大江南北。曾经在大学暑假,用一个月的时间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带1700元,背一箱方便面,逃火车,爬汽车,完整地走完丝绸之路。 伍娟此次的墨脱穿越之旅,因其女子的性别特征及经历生死考验的特殊体验,一回来就受到媒体的极大关注。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二十多家媒体对其经历进行过采访报道,可以说,作者已经具备一定知名度,在驴友圈内也有一定的名气。 前言 2005年10月,在西藏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穿越墨脱的艰苦行程中,有几个路遇的背夫告诉我,在我的行程前方,有一个重庆女孩正艰苦地行走着。虽然仅为一条口述信息, 但在特殊的环境氛围里,我还是记在了心上。 随后,当我的穿越墨脱之行进入尾声,当身躯顶着呼啸的雪风翻过“死亡山谷”嘎隆拉雪峰,在24K那严寒的驿站内,一群被雪风吹黑了脸的热情的背夫汉子们再 一次向我提到那个重庆女孩。在汉子们那富于激情的描述中,重庆女孩翻越嘎隆拉雪峰的历险过程可谓“惊心动魄”并富有悲壮色彩。 在被严寒侵蚀的木舍柴棚内,我记住了这个重庆女孩的名字:伍娟。 穿越墨脱的近七百里的险途,要翻越素有“死亡山谷”之称的多雄拉雪峰和嘎隆拉雪峰,行走原始森林、泥石流塌方区、虎口岩、蚂蝗山等,自然环境的险恶,民风 习俗的不适,生活条件的艰苦等一系列因素,都是对初行墨脱之路的异地人的身体素质、胆识、基本生存能力及意志的极端考验。毕竟,每年都有一些鲜活的生命消 亡于这条溢满危机的险道上。 这似乎是一个反差极大的事迹。一个在繁华都市生长的文静女孩,置身于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中,当她安全地走完了那段令常人无法置信的艰辛之路后,她的思维深 处一定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记。 也许是伍娟对大自然那真实神奇之美的向往和仰慕之情,或是她对自身生命意义、价值观的重新定位反思,将她吸引到了世界最高的厚土之地,全球最大的峡谷之 中。在她的身躯承受严寒与艰辛的同时,她的心灵感受到了人间至真至纯的情怀,聆听到了峡谷中满溢浓浓真情的歌声。那些生生死死的亲身经历,真真切切的神情感悟, 相互渗透交织,感动了现代文明下的都市人。 包括中央电视台在内的许多媒体的报道介绍,使我们看到了一个充溢着理性思维,追寻人文关怀与爱心的伍娟,一个坚强的、为自己的目标继续努力的伍娟。我们相 信,这一切都是她西藏之行、墨脱之行的收获,也将成为其未来人生道路的一笔财富。 其实,伍娟从西藏墨脱返回繁华都市后,一刻也没停歇下来,她在为深埋于心中的那份承诺和牵挂奔走着,她用自己的真诚和行为感谢着那些曾经给予她生命相助的人,她有太多的感悟和经历积于心底,结果在不太长的时间里,她将那份沉淀于心灵深处的厚重一一展现在读者面前。 可以这样说,今天呈现在读者眼前的《生死墨脱》是伍娟人生之路的又一次探险,也是她人生体验与心灵感悟的结晶。 事实上,无论是生活在繁华都市的城里人,还是生活于物质严重贫乏的荒原峡谷中的山里人,我们所向往的人类真情,我们所仰慕的高尚精神,都是一致的。《生死墨脱》一书的内容和作者的行为都向我们展示了这一点。 2006年11月30日后记 开始动笔,是在回家后的第6天,刚开始也就是想给自己的经历留下点痕迹而 已。 我几乎从来没有写过什么东西,作文是我小时候的噩梦,到现在我都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当初那个场景:肃静的考场,满头大汗的女孩子,狠命的咬破笔头,不时看 表,半天也只能在草稿纸上看到潦草重复的作文题目而已。长大后写的东西,也仅仅是偶尔在管理论坛发些管理类的交流贴和写一些行政类和法律类 文书。 当我完成最初两万字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开始感到吃惊了。别说他们不信,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最后能写出整整十万字。我一直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可是这次我没有 去考虑花那么多的时间做这件事是否值得。 刚开始在网上发贴的时候我每天写两三千字,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写作的快感。那时候的我几乎不下楼,写到兴奋的时候真可谓废寝忘食。从来不知道写字可以让人 那么愉悦,写字也可以让人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 说这些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大家清楚我是个文字功底薄弱的笨蛋,希望大家不要认为我糟蹋了墨脱这个地方,糟蹋了这次经历,我已经尽力了,如果有机会,希望 下次能做得更好一些。 我断断续续写了一个月的时间,得知张林出事了。那几天一度停笔,完全沉浸在一种哀思中,我突然想放弃,我觉得这些文字_点意义也没有,因为我越来越觉得我 所能操控的文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根本无法表达我内心的太多感受,也根本无法还原当初的旅程,更无法让一切重来。 直到有一天我从哀伤的阴影中走出来,看到网页上有那么多人在关注着,我便又继续写,权当是旅行的分享,也算对张林的纪念。 在写作过程中,我感觉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旅行,所有的感觉再度重现,无忧无虑、若有所思、开心、兴奋、无助、绝望和感动……当写到张林离开的时候,依然有泪水滴落到键盘上。 这期间我或多或少都在思考。我不知道如何用确切的词语来形容我们所生存的这个时代,诸如贫乏、冷漠、缺乏诚信等,都不能准确地表达我的感觉,但是毋庸置疑 的是,在这个技术和物质上越来越强大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真情逐渐地变质为更多的利益互换,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和内心的寒冷。真情只存在于梦想和艺术的构想 当中。 对于张林,不管我于他来说是个旅客也好,还是在墨脱他每天遭遇的雇主之一也好,他在我的生命中是绝对重要的。这并不仅仅指他拯救过我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他 让我重新恢复对人性的信心。 他是如此平凡的一个人,也许把他丢在人海中你都很难把他重新找出来;但是他又如此的伟大,在那样可能失去生命的环境,他没有抛下我,甚至没有丝毫的犹疑。 他在我的心里已经幻化成一个符号,一个将永存于心中的图腾。 最初我是打算在5月份的时候重新进藏去看他,4月份给墨脱公安局去电话再次查询他的音讯,得知5月上雪山依然是拿生命冒险,而且嘎隆拉雪山上的雪是终年不化的,仅去年就发生了4次山难,共有十几个人遇难,根本没有可能在茫茫的雪山找到任何线索,这个计划变 得渺茫起来。随着气温的升高,雪一点一点把真相显露出来,我一直在关注着,每每听到墨脱传来消息说找到遇难的人,我都会下意识的把心悬起来。但是每次打听 的消息都是失望,张林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 我一直通过无畏及其他在墨脱的人打听张林的情况,很奇怪一直没有任何张林家人到墨脱的消息。而且每个人说的张林的年龄和情况都不一样,后来得到了波密公安 局的消息,张林已经于8月18日在通往嘎隆拉雪山的便道上找到并已掩埋。张林已经入土为安,见他最后一面的想法破灭后,我把精力都放到找寻他的家人上。我 想很快我便会和他们见面,我要和他的家人一起去看他。 虽然有很多媒体朋友及有关部门的热情帮助,虽然寻找持续了很长时间,而且几乎是穷尽了一切可能,我们试图通过张林曾经的手机通 话记录来查询,发现他的号码已经重新放号,一切的通话记录已经删除,我们又不遗余力地向墨脱公安局反复地查询,希望可以通过他的居住地找到线索,但是结果 依然一无所获,因为在他生前已将他的房屋出租给他人,而现在这个张林曾经花2000元买的房子已经空置,谁也说不清楚最后住在这里的是谁。而张林离开的时 候曾经留给我的座机很可能是他最后居住的旅店,但是电话早已停机了。 我们查询了所有消息提供者提供的名字张林,张宁、廖福、廖福娃,廖宛:也查询了我们得到的他妈妈的名字刘淑珍、刘玉兰。 结果仍然是我从开始的满怀信心到一天天的沮丧直到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我才知道在这个世上你要去找一个人有多么困难,我从来没有这样寻找过一个人,张林好像 从来就没来过这个世上,所有他曾经来过的痕迹都这样的虚无缥缈。 就像一位曾经看过我帖子的网友回复的:“张林是神的孩子,他是遗落到人间的天使,所以上天要把他收回去。“我想他一次次地帮助别人去完成他的使命,是不是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回天堂去了,以至于我在人间根本无法找寻到他的踪迹,所以他才会在山脚的时候说出意味颇深的一句:“ 死应该死得其所。” 也许真的就是这样吧,张林不过是不小心落入凡间的精灵,所以一切都听从上天的安排。我的心情也从刚开始的失望到慢慢地恢复平静。 也许想念是一种最好的缅怀方式…… 在这里要特别感谢一个人,没有他我不可能去到墨脱,没有他我不可能坚持到走出墨脱,没有他在旅途和我斗嘴使气,这次的行程一定会丧失很多乐趣。不过我还是 要责怪他,如果没有他把吃的省给我,我一定已经成功减肥了。 这个人就是书中的琼。同时也谢谢他为本书提供的照片。 还要感谢曾经为我找寻张林提供帮助的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好心人:墨脱的杨无畏,曾眼镜,叶学彬,小陈,波密的田伟,李大哥;墨脱公安局、波密公安局、大邑 公安局、遂宁公安局、南充公安局和安仁派出所给予的方便和提供帮助的所有工作人员;媒体的吴国富、李梦……;还有来自网络的 很多热心朋友。请原谅我无法一一列举你们的名字,但是你们让我感到很温暖。 另外也要感谢埋葬张林的陈阵兰、盛世贵、杨华和周世祥。 最后,这本书得以出版,要感谢这大半年来重庆出版集团上海公司总经理陈小丽和我的责任编辑苏少波的辛勤工作,以及他们对我的孜孜不倦的指导。 2006年11月28日章节选读 一个人远行 “西藏今年40周年大庆,而且明年要通火车了,这两个理由都足以让我们把西藏的行程提前进行吧?”草在电话那头说。 也许去到那个离天最近的地方,心情会好起来的,那里纯净的蓝天会让我忘记这一切。 接下来是我和草一次一次对西藏行程的讨论,我基本确定了草去西藏的决心和她的假期,可是我自己还是不能确定。 西藏在我的想象中一直无比斑斓,我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次我不能和草同行的话,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合适的人和时间再去,我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去那里,草也说:“你一个人去那个地方肯定是行不通的。” 我和草出去过很多次了,第一次是我们在大一的暑期,我们各自带了1700元去了新疆,完整地走完了丝绸之路,就是因为那次二十几天的行程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我每次和她一起都很省心,她总是把行程安排得完美无缺。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我这个人很随性,所以后来几次我们同行,基本上出发前我都不了解行程和其他细节,反正听她的绝对不会错。我只是负责和当地人打成一片,安排吃喝之类的,我们可以说是旅行的绝佳搭档。 要做出这个决定,我必须结束手头的所有工作,公司也必须暂停营业。虽然我的店面即将拆迁,而且随着国8条的出台,整个二手房行业一片萧条,可近来我公司的业务跟同行比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期倒闭了太多公司的原因,反正每天睁开眼,总有公司在关门。 但是要怎么安排下面的员工呢?而且不管什么原因的停业对公司来说都会有负面影响的。 草和我做了有10年的朋友了,她算是很了解我的人了,如果不关店的话,肯定整个行程中总是牵挂着的,何况如今的形势完全不容乐观。 没办法,一定要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另一些东西的。8月28日我毅然关闭了我经营了两年的店,然后用了半个月时间处理善后工作。 这期间突然得知草的假期有了变动,有可能不能成行,而我手头的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没办法我迅速地在网站发了邀伴的帖子,并开始了解西藏的路线和相关事项,在这之前,我连进藏有几条路都不知道。 恶补了两天后,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同行。总不能让这个得来不易的假期就这样浪费掉呀。左思右想,没有更好的办法,先行动起来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于是,我托拉萨的一个朋友帮忙租了间房,300元/月。9月13日,青藏线进。 一切都很顺利。到了西藏逛遍了拉萨的大小寺庙,又去了山南,再从西藏去到尼泊尔,一晃荡已经到10月中旬,我又重回到拉萨。 “你丫,都出去一个月了,也野够了,还不回来呀?打算嫁到那里吗?”这几天不停接到家里朋友的电话,都是问什么时候回。“快了,大概10天。”我计算了一下等车的时间,加上川藏线路途上游玩的时间,差不多10天应该到家了。 时间飞逝得不留任何痕迹,强烈的紫外线倒在我脸上留下了点点瘢痕。心一天天地澄明透亮,身体倒是有些累了。 这一个月我认识了来自不同地方各种各样的游客,或共同分享一个下午的阳光,或成为临时的旅伴,现在一个接一个地送走所有的朋友,又重新回到刚来拉萨时的一个人状态,有些寂寞,有些想家,我该回家了。大昭寺二楼,我席地而坐,面前堆满了刚从市场买来的提子。我小心地一个一个剥了皮放到嘴里,阳光就这样洒在我的每寸肌肤上。喜欢这样的阳光,导致我完全忽略了它的滞后效应。 这个位置抬头便可以看到布达拉宫的全貌。远处是熙熙攘攘的八角街,来来往往的游客和转经的信徒,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汇集到这个城市,洗净心灵的尘埃再各自散开回到属于各自的地方。 在这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过往的人的面目和表情,目光再往回拉,便是每天聚集在大昭寺门口磕长头的信徒。 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游客也和我一样,旁观不加入,来西藏不为别的,只为有这样的闲暇时光,可以思考,可以发呆。 远离了那个充满欲望的钢筋水泥牢笼,远离欺骗,远离虚伪,远离肮脏的一切交易,完全地做我自己,生活不用被人支配,也不需要去支配别人。 我的眼睛被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吸引。每次在这里都可以看到他独自在大昭寺门口磕长头,他双手合十,闭合上双眼,把手高高地举过头顶,再缓缓地放下来,触及额头,再触及嘴唇,接着是心口,三条通往灵魂的通路,慢慢跪下匍匐全身额头触地,用尽全身的力量用身体亲吻那片神圣的大地。 我慢悠悠的从二楼下来,坐在离小男孩不远的地方。小男孩有一整套的行头:一副已经磨损得很厉害的皮围裙和膝盖上的护膝,手掌上还有一个同样功能的皮垫。所有的一切都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了,因为一直在街面上来回地摩擦,已经污秽不堪。 远远地看到他额头中心有个微微突起的印记,好奇地把他拉到跟前,发现居然是个老茧,我心痛地拉他近身,用手去抚摸那个硬硬的印记,当触到那个不像皮肤的硬块的那一刻,我的心颤动了一下:每天要反复磕多少头,才能把头上磕出老茧! 我知道很多人的老茧长在不同的地方。酒店服务员 的老茧长在大拇指上,因为他们经常帮客人点烟;农民的老茧是双手、双脚都有;我的老茧长在心上,对于这个世界,我一天比一天漠然和无动于衷,渐渐地对于身 边发生的一切美好和丑陋的事情都变得麻木不仁。每天我的时间安排只参照唯一的准则——“这会给我带来多少利益。” 看到这个孩子我震惊了,想起了《可可西里》里有一句对白:“虽然藏民身上的衣服总是很污秽,但是他们的心比谁都干净。” 在西藏的日子,我的心一次次震撼,一次次感动,那么的突如其来,没有任何的征兆,我感觉我的心逐渐地在苏醒过来,身体里的细胞开始慢慢复苏了。 手机的铃声把我从万千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接到一个短信,是要走川藏回的。“你是司机吗?”第一个短信就问。得知也是同类,我很高兴,因为这个时间留在拉萨的游客已经很少了,总算不会和司机同行了。 琼也是重庆人,生了一副可爱的胖胖的圆脸,眼睛很有神,长着长长的睫毛,小巧坚毅的鼻子,很厚实的两片嘴唇,感觉也是个率性不羁的人。 他一个人出来晃荡了一个多月,也想回家了。我们决定同行。 离归期还有两天的时间,我又跟一队人马去了纳木错,在路上认识了遥,一个很瘦小精干的上海人,没想到个头矮小的他居然一个人一路搭车去了阿里无人区。西藏总是给人机会,让你遇到些不得不心生敬佩的高人。 后来他的一个女同事菲也来了西藏,于是他们俩同行到了纳木错。他给我讲起去墨脱的计划,我很感兴趣,但是掂量掂量我的体力,还是觉得那个地方只可能在梦里抵达了。 那时候我对墨脱的了解,除了“与世隔绝”这四个字以外,便再没有了。回拉萨后和琼讲起,琼对墨脱一直都很感兴趣,一听就说约遥出来聊聊,我也想顺便听听,于是约了地方一起吃饭。 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洗了个热水澡。到了约定的“麻婆豆腐”川菜馆,听他们聊起墨脱种种的传奇,我动了心。 晚上和琼赶紧上网查询了有关墨脱的详细资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亢奋不已。 墨脱藏语意为“花朵”,古称"白玛岗",意为隐秘的莲花圣地,这里是藏传佛教信徒向往的圣地,他们把一生中能去一次白马岗视为最大幸事。相传,早在公元8世纪,佛教大师莲花生曾来到这里弘法月余,就称颂这里是“莲花圣地”。又因为这里是一块封闭的天地,所以在大藏经《甘珠尔》中,又称这里是“佛之净土”。 这里原本不是门巴人的故乡,据史料记载和民间传说,门巴人在近一两百年前开始东迁,凭着勇气以及对东方美好生活的向往,千里迢迢来到白 玛岗。尽管当时的川滇边务大臣派人拦截,但大部分门巴人还是按照自己的愿望走进了这“莲花盛开的圣地”,在这块富饶之地建立村寨,定居下来。 门巴族的“门”是指门隅,“巴”藏语指人,藏语 “门巴”就是生活在门隅地方的人。据1999年最新资料统计,目前在整个墨脱县九千多人口中,门巴族就有六千多人。 墨脱也是中国至今唯一一个不通公路也不通邮的地方,人力背夫是这里唯一的运输方式,因此它又号称是“肩上的世界”。当地人过着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石锅和筷子是运出大山的仅有商品。 这里有世界上最深最长最险峻的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能领略到十里不同天、一日走四季的风光;还有门巴族这个有语言无文字的、与世隔绝的民族。 这个高原“孤岛”会不会正是我探寻的世外桃源?我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 我继续搜寻,越往下越发现更多的和这个人间仙境紧密相连的危险,到处充斥着这样的字眼:泥石流、塌方、山体崩塌、蚂蟥、雪山、原始森林、野兽、毒蛇、毒虫、下毒……网上说到墨脱这条路是“与死亡同路,与虫蚤同眠,与野兽同舞”。 “每年开山季节,当地人都要口念咒语,三拜山神,保佑进出的人们平安。据记载,在那仅有的三个月开山时节中,每年都有人死在途中,有坠 入千米雪崖之下的当地人,有陷于冰窟中不能自拔而永远冻在里面的异乡人,有体力不支而死于原始丛林中的背夫……”看到这里,我转过头坚定地和坐在我背后的 琼说:“我不去了,太危险了,我还没活够呢!” 说话的同时我的眼睛依然没离开电脑屏幕,我知道这个地方已经深深地吸引了我。我血脉贲张,手心出汗,心跳加速,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琼说:“这种地方,资料上都会夸大危险,而且日期也是以前的,已经没有时效,现在那里已经开发了,一点也不危险。说不准和其他旅游地一样,有女孩穿高跟鞋都可以走一遭。” 我独自思量,如果这个地方已经和其他旅游点一样地开发了,那就已经失去了原始的价值,如果没有开发那就算路途艰险也值得尝试。如果真如其他人所说,明年墨脱的公路就会修通,等到明年通路,这片世上唯一的净土也将消失,不复存在了。 我想这个道理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一个地方既美丽又很容易到达,那么最后肯定和诸多著名旅游景点的结局一样,充斥着面容疲惫的观光客和大量人流带来的生活垃圾。当地人会慢慢忘记了最初的生活方式,最终以旅游业的相关副业为生。 这样的旅游无异从一个喧嚣的城市赶到另一个更喧嚣的地方,对于这种地方我是一点也提不起兴趣的。网上的资料说进出墨脱的最好时间是6月至10月,而10月份因为雨季即将结束,泥石流和塌方相对要少一些。但是通常12月份就会大雪封山,直到来年的6月。而今天是10月20日。 琼说:“因为这个时间比较晚,我们将成为明年通路前最后一批进入墨脱的人。” 我说:“通路前最后一个进入墨脱的人非我莫属,因为我肯定是落在最后的一个。” 穿越墨脱最短的路线,就算马不停蹄也需要6天,我的体力成了最大的障碍。 在重庆的时候经常有很多2天至4天的徒步线路,以前也常常利用周末背了装备就跟去,自从经营公司以来无休止的加班造成的严重身心疲惫,导致我对旅游线路的选择转向更为休闲和“腐败”的一类,我一听到需要徒步两小时以上的,就会仔细思考是否要同行,总觉得工作已经够辛苦,假期应该拿来放松才对。 但是如果说沿途景色漂亮,而其他代步工具又不能到达的时候,我也会选择出行。大自然于我像是绿色的海洛因,有难以抵挡的诱惑。我喜欢这种完全融入其中的感觉,可以赤裸裸面对自己,和自己的心灵对话。 在尼泊尔博卡拉这样背包族徒步的胜地我都会放弃徒步,只能说那个地方没有完全地吸引我,我不会因为徒步而去徒步,也不会随大流去一个我并不喜欢的地方。 而墨脱除了风光漂亮以外,更多的吸引力来自它的神秘,当然要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就要体验不一样的艰辛。 遥也说:“要是你走不动,大不了4天的行程我们走5天或者6天。你放心,我们不可能把你一个女孩子丢下不管。到派乡打听一下,要是封山了我们就一起川藏回了,我们也不是亡命之徒。” 遥还说:“就是前两天的行程比较艰苦,后面都会很轻松,如果你体力实在不行,第三天就原路返回好了。”从书上标注的行程来看也确实如此,然而后来去了才知道,这种地方根本不能相信什么旅游书,只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样,约好第二天一早出发,晚上得知有两个男孩刚从墨脱回吉日旅馆,走了两天就原路返回了。遥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显得很轻松,好像不是他们进去不了,而是他们不想进去。 我又感到了压力,晚上和草通完电话之后,犹豫了好久,手机拿在手里想了半天,那句“我不去了”一直停在屏幕上,大拇指摁在发送键上,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向墨脱挺进 第二天我们4个人一早便来到拉萨客运西站,坐上了去八一的巴士。 车开出不久,景色变得秀丽起来,山顶被雪盖上了白色的帽子,车一直在云雾中穿行,进入林芝地区,植被越发茂密起来,成片的黄叶混在漫山遍野的松林之中,偶尔透出让人惊喜的点点绛红。难怪藏民一提到林芝都会竖起大拇指不住地称赞“好地方、好地方”,和干燥荒凉的藏北高原比,这里不愧为西藏的江南地区。 车行至海拔5020米的米拉山口,有风雪,视线能及处仅一两百米,有黑牛悠闲地穿越马路,视飞驰而过的汽车为无物。路边积水已结了薄薄的冰。气温有些许的下降,窗玻璃开始起雾,景物变得有些朦胧。 巴士满载一车乘客,向前飞奔。我后排是一位藏族老人,上车不久,就开始摇动转经筒诵经,伴随车的颠簸还诵出些韵律。我和琼并坐一排,前 排有人在哼唱藏歌,我俩也加入了进去。车上除了我后排的藏传佛教徒,还有几个青海回教徒,另外就是一个四川的女基督徒,开始时三大宗教和平共处,我们唱歌,藏族老人诵经,其他人在说笑,女基督徒发出轻微的鼾声,组成了一组还算和谐的交响乐。 后来中途停车集体唱山歌,上车琼踢到前排乘客的包裹,险些摔倒,急呼“天呀”,麻烦来了,基督徒立刻就的展开了滔滔不绝的传教。 司机老家为山东青岛,中国基督教最早的传入地,传教自然从青岛人开始,没想到司机不买账,拒不认(原)罪。 女教徒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我们的一切都是上帝所赐予……” 山东司机甚为幽默,“我们的一切都是上帝给的?难不成我的车不是我辛辛苦苦真金白银买来的。” “上帝无处不在,你要相信他就在我们的身边……” 女教徒孜孜不倦。 “我的车有次困在米拉山上,那时候上帝在哪里,不是我烧掉4个轮胎给乘客取暖,熬到第2天,等来救援,早见他老人家去了。上帝无处不在?那他现在在我车上,不买票还不说,我还要超载。” 山东司机妙语连珠,惹的车上其他人暴笑连连。 山东司机把住方向过了前方一个急弯,嘴上依然没停:“上帝明显没有悉加牟尼有学问,才出一本《圣经》,你看大昭寺里的佛经,别说看,这辈子翻都翻不完。” 信者拜为神,不信者唾为魔。所以历来宗教矛盾也是最难调解的,而起因可能就只是类似的口角。 到了八一,错上了到米林的车,晚上整个米林县停电,一片漆黑,远处只有星星点点的一些烛光,吃饭的时候遇到一个热心的藏族大爷,我开始不停地问路况、天气之类的。琼显得很不耐烦,因为我一路问过来,得到的答案各种各样,没有两个答案是完全一样的。 大爷用他的藏族普通话配合手势:“那里的山路就是先上去,然后下来;然后再上去,再下来。”我差点忍不住把刚塞进嘴的卷心菜喷出来。“山就是这样的嘛。”大爷用他的藏族普通话很认真地说。 接下来我又问了有关蚂蟥、蛇、熊、雪山等问题,大爷都一一作答,最后我问:“你经常去墨脱吗?”大爷毫不犹豫地甩了下头:“我没去过,都是听别人说的。” 完全得不到准确的信息,让我觉得很害怕,而且同行的人都是刚刚认识两天萍水相逢的驴友,如果真有危险怎么办呢?如果到时我坚持不下来,我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最后我还是决定放弃这次行程,打算第二天回八一,一个人从川藏线回家,其他人也没有异议,都默许了。第二天我们的队伍壮大到6个人,除了我们三个和那个搭摩托来的广东男孩,还有一对因为连绵不断的雨被困在这里两天的广东小夫妻。我们可能是今年最后一批进墨脱的游客。 汗密开店的老板曾眼镜是个时尚帅气的男孩子,四川人,27岁,左耳戴了一只精致的藏银耳环,鼻梁上架一副黑色塑料框架的装饰眼镜,穿一套鹅黄色的冲锋衣。 刚开始我完全把他误认为同类,我问他:“你一个人吗?也是从拉萨到这里的吗?”后来才知道他是在汗密开旅店的老板,出来采购货物,打算和几个背夫一起带货物进山,因为连绵不绝的雨已经在派乡等了三天了。 于是我们6个人决定搭他包的卡车到松林口,一条高低不平的乱石路爬伸向远处,隐没在前方的丛林中,难以想象车怎样在这样的乱石上通过。 卡车的后面没有棚,我们十几个人,各自抓住顶棚的铁杆,感觉同抓在冰棍上无异。两个小时10公里的路程,我的手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刺骨的痛,可是抓住车顶上铁杆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害怕一松手会整个人飞出车外。 所有的人都随着车的颠簸,忽左忽右,或跳起来,或整个身体以手臂为半径,呈弧线甩来甩去,像在簸箕里飞腾的麦粒,甚是滑稽。有几次因为路面的突然下陷,或者高低不平的急转弯,我感觉车已经倾斜得几乎快要侧翻过来,我一边惊叫,一边躲避路旁从脸上横扫而过的树枝。 冷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乘路面稍微平整一点,赶紧塞了一大块巧克力到嘴里,希望借可可增加些热量,没想到刚在我嘴里融了一丁点,就被抖落得飞出车外。他们带的6箱小鸭崽,也被抖得一个劲地“嘎嘎”叫。 幸亏一路的景色倒是美丽至极,色彩很是丰富,火红的,明黄的,翠绿的,墨绿的,加上山间不知名的野花,组成一幅美丽的油画。 终于抵达了松林口,这里是公路的尽头,接下来的路途哪怕再艰辛,也只有靠唯一的交通工具“脚”来丈量了。 南迦巴瓦峰直刺云端,这个被《中国国家地理》评为中国最美丽雪山之首的山体在不远的地方静立。它是林芝地区最高的山,海拔7782米, 巨大的三角形峰体终年积雪,云雾缭绕,从不轻易露出真面目。据载“南迦巴瓦”在藏语中的解释,一为“雷电燃烧在云端”,一为“直刺天空的长矛”,后一个名 字考证出自于《格萨尔王传》中的“门岭一战”。 从名字里,我们或许多少也能体味出南迦巴瓦峰的刚烈。南迦巴瓦峰为一鞍形双峰山。南边是乃彭峰,一直往下伸延到郁郁葱葱的林海里,北面是加拉白垒峰,海拔也有7234米,两山之间是3条巨大的山谷冰川。 从南迦巴瓦峰所在地到墨脱县旁的背崩乡,即从海拔7782米的皑皑白雪的高纬度风貌到海拔600米蕉叶摇曳的赤道热带风光,这样反差强烈的气候,就是所谓的一山四季。 我们今天的任务是翻越海拔4200米的多雄拉雪山。看了一下时间快10点了,我套好雪套,赶紧出发。资料里说翻多雄拉一定要在中午之前翻过垭口,因为一到下午雪山就容易有暴风雪,暴风雪会直接导致迷失方向,而在雪山迷失方向是相当危险的。昨天就听当地人说起之前有17个人因为在山上迷路,差点全部冻死掉,因为不能辨别方向,他们在山上被困了10个小时,其实一直是在离山脚很近的地方打转。 往我们前行的方向望过去,无际的雪白向上蔓延,视线随海拔升高,好像已经可以感受到山上越发稀薄的空气,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想起了从青藏线进来在沱沱河那晚的高原恐惧症。 那天我是在黄昏下的车,打点好旅店,坐在长江第一桥看夕阳,金色的余晖撒在河面上,发出耀眼的光,远处天边的水鸟自由自在地翱翔,偶尔 传来一声欢快的鸣啭,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我呼吸着潮湿而新鲜的空气,感到俗世的一切纷扰都离我远去了。直到天渐渐暗下来,气温慢慢降低,我才慢慢地踱 回到旅店。 到旅店的时候一个货车司机和旅店的老板娘正坐在火塘边边烤火边聊天。这里气温明显要比格尔木低很多,刚刚披着羽绒服在外面坐一会儿,已是手脚冰凉,不停地流清鼻涕了。 货车司机正津津有味地讲述前一天他在雁石坪抢救一个高原反应的旅客的事,旅客跟我一样也是坐的班车,货车司机赶到的时候,那个男孩跟没 事人似的,自己下的车。然后他帮忙把男孩送到医院,那时男孩的脸色都已经变了,很快就不行了,直到最后,医生折腾了半天也没有能抢救过来。 “高原反应有那么吓人吗?”我搭话。 “是呀,前几天还有一个坐班车独自来旅游的乘客,中途下车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睡着了,叫了半天没醒,结果就再也没醒来。” 我睁大眼睛:“不会吧,难道他没有呻吟?难道那么大一车人就没谁发现他不舒服?” “他只是睡着了,睡梦中缺氧,一口气呼吸不过来就死了。去年还有一个常年跑青藏线的货车司机,车半路坏在唐古拉山,睡了一觉也就再没醒过来。”老板娘头也不抬,边往水瓶里灌开水边说。我愣在那里看了一眼货车司机,他跟没事人似的正往火塘里加柴。 我来的一路上倒是不停地有人喝葡萄糖、吸氧,也有人呕吐不止。出发前为了预防高原反应,我吃了一个星期的红景天,这一路不知是不是红景天的功劳,我一点事都没有,连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因此我一直也没有为高原反应而担心,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上高原了,四千多的海拔于我来说基本就不会有什么太强烈的反应。 怎么我从来不知道高原反应睡觉都可能要了人命呀,我的经验里面根本没有这一条。看着他们还在聊着有关高原反应的话题,那么平静。我坐不住了,一下子变得很恐惧,站起身,临走叮嘱老板娘:“要是我晚上有高原反应,我一定大声叫你,你一定要救我呀。” “好的,你肯定没问题的!”老板娘笑着安慰我道。 我回到房间,沱沱河的住宿条件真的不太好,没办法,整条街就这两个旅店还像样点。借着昏暗的灯光,我赶快吃了颗感冒药,又吞了颗痢特灵,可能是晚饭吃的新疆拌面有问题,又有点闹肚子。 赶快上了床,房间特别小又没有窗户,特别压抑。没有敢关灯,旅店就我和司机两个住店的客人,我插上MP3,无奈地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我很想发个短信,让草知道我在哪里。独自一个人上路,通信又完全中断,真有什么意外,连我的方位都没有人知道。我想着刚才他们的谈话,越想越怕,不敢闭眼,害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就这样熬着,黑夜变得好漫长,终于在天蒙蒙灰的时候昏然入睡。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地对高原反应充满了畏惧。今天的行程是20公里,我一直都落在最后,已经习惯走在后面,因为体力不好,每次登山都是我断后。跟着前面的人一路往上,坡度越发地陡起来,不能直线前进了,我把路折成了大大的“之”字。 继续往上雪厚了一些,在前面的人踩出的到小腿肚的雪道里走,山体上有一块块突出来的石头,雪盖在上面,形成一个个的巨型蘑菇头。也有没被雪覆盖完全的巨石,融掉的雪水顺石头边沿滴落,凝成一根根晶莹透明的冰柱,形成一圈透明的垂缦。 琼看我走得吃力,找了个当地人当背夫,背走琼70升的大包,琼带走了我30升的小包。 我走得越来越慢,琼不得不停下来等我,前面的人已经变成了几个小黑点,在白茫茫的雪野里缓慢地移动,我们的背夫早不见了踪影。抵达垭 口,经幡飞舞,双手合十举到胸口学藏民虔诚的样子,默默在心里念叨:“打搅你了,美丽的山神。”有点缺氧,胸口闷得难受,垭口的海拔是4200米,看了一 下时间刚1点,我知道我们已经成功地把雪山的暴风雪甩在了后面。 翻过雪山垭口,又前行了一段路,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踪影,艰难地迈步,走走停停。幸好有人在前面开道,否则这样的路我们走起来会更加吃力。因为隐藏在雪下的乱石,随时都会让我们这种经验不足的人受伤。 总算出了雪线,一下子就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了。见到坐在路旁等我的琼,正脱掉鞋晾晒被雪水打湿的袜子,我也坐下来休息,我担心的事居然没有发生,我的脚没有被雪水打湿。最怕冷的感觉,记得以前有次翻柏梓山,雪融化在鞋里,脚完全湿透,一直在雪水里泡着走,那种感觉真是很难受。 我看了看脚上的雪套,是从鞋到膝盖整个套在里面的,这个东西简直太好了。这个雪套是我昨天从一个广东游客手里得来的,还真得感谢她,昨 天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听说我要去墨脱,就执意要把这个送给我,说她后面的行程也用不上了。最后我一再坚持,她才收下我的钱。他们一群“八国联军”现在应 该正在南迦巴瓦峰旁的温泉里泡澡。 离开雪线的山体裹着一层褐色的地衣,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路往前,崎岖的小路在山谷里一直蜿蜒成一条黑色的线,直到隐没在远方山体的阴影里。 山上泻下的瀑布细弱如几缕轻纱,缓缓地从石壁上飘落下来,水珠被岩石碰撞得四分五裂,化作缕缕雾气,飘浮在山腰。不远处潺潺而下的山泉奏出叮叮咚咚的乐曲。 我除了在山上摔了三跤,一切都还好。我揉了揉“左半球”,和琼开玩笑,“明天 ‘左半球’ 肯定比‘右半球’大。”琼问:“为什么?” “因为三次都摔到左面,估计明天左边要肿。” 我总是觉得我控制平衡的左脑不够发达,因为但凡登山,我没有不摔跤的,每次自己摔下去,都要坐在地上笑上半天。 我想我摔跤的姿势一定是很滑稽的,每次失去重心后,都是张牙舞爪,手臂在空中挥舞,希望可以抓住什么,最终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尖叫一声滑倒。来西藏之前在我家门口,下楼的时候才摔了一次,膝盖化脓了好久,现在还有个印记。 下到谷底,目力能及,七彩画面尽收眼底。雪山之下,枫叶血红,杨树明黄,冷衫常绿,配上勃发的灌草,伴以潺潺而下的山间清泉,实是内地罕见的景观。难怪有人把这里与瑞士相媲美。 琼指着前面的山说,到山背后就是目的地了。看了时间才下午3点钟,便一路拍照。琼一直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待我跟上去,他又继续前行,甩开我一段距离,我猜想他是为了让我有压力才把休息的时间缩短。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我感到很累了,不停地问还要走多久,琼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因为他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只知道今天的目的地就在山的背后。 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疲惫不堪。看时间已经5点了,这两个小时我们已经从我们要穿越的那座山的山脚转到山的侧面了,但好像还是没有一丁点人烟。 琼先走一步,反正只有一条路,怎样也不会丢。山里很安静,边走边听音乐,虽然累,但还是很惬意。 又上了个缓坡,突然就见到了隐在林子里的屋顶,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加快了步伐。到达拉格的时候已经6点过了,这里的海拔估计已经从多雄拉山垭口的4200米下降到了3200多米。拉格只有两个旅店,门前拴着几匹马,两家旅 店正对着,我穿过旅店中间泥泞不堪的烂泥路,沿路找到了琼,直接躺倒在小卖部的一张小床上,保持倒下的姿势一动不动整整10分钟,然后才慢慢地恢复了意 识。 琼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体力确实是很好,背了我的包,依然箭步如飞,看他好像一点都没觉得累。遥1米70的个头体重还不到100 斤,怎么也看不出体力如此之好,他3点多就到了拉格,一直不见我俩,担心我们出事又回头走了1公里路来找我们,在路上遇到走在前面的琼,得知我们平安这才 放下心。 那个广东来的摩托骑士,在今天的途中摔破了膝盖。见到他的时候,他瘸着腿,膝盖已经简单地处理过了,只是依然有血从伤口渗出。 在这里见到很多军人,原来是驻扎在山里的一些战士退伍,一个连的军人都在这里。大家聚集在旅店里守在电视旁看正播放的一个1980年代 拍摄的古装剧录像带,因为这里没有电视信号,能有人从外面带些连续剧回来,哪怕是反复地放,也没有人感觉到厌烦。晚上吃集体饭,6个人3个菜,零星的一点 肥肉,在绿色的蔬菜里发出闪亮的光,在我眼里好像希望之光一般。 有3个背夫和我们3个人一起吃,10元一个人,这是墨脱一餐的标准价格。琼悄悄跟我说:“他们一个劲喝酒,待会儿哪里有菜下饭。”说完之后,完全没有一点谦让的意思,依然挥筷如飞。 不到10分钟风卷残云,我居然吃了一大碗饭,那个搪瓷碗抵我家的碗两个还要多。在这之前我可能有半年都没把米饭当过主食,在家的时候我总是小心地控制我的食量。 3个背夫各盛了一大碗饭,把菜汤混在里面吃了。我带着愧疚,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 吃完饭,回到我们睡觉的大房间,旅店是门巴族特有的木房子,中间有一根横梁,整个地面离开路面的烂泥有30厘米左右,有100多平方米大小,用大小不一的木板围合起来,缝隙大的地方可以穿过手臂,估计为了挡风,木板下方又围了一圈1米宽的塑料布,房间的一边是离地面有50厘米左右的通铺,另一边的通铺用木板按一张双人床的大小分割成几个小格,我笑称它为“标间”。 我们到的时候水都被退伍军人买完了,琼先到,有幸喝到最后一瓶绿茶。当然“标间”肯定是没有了,还有床位就已经不错了。 我又提出我的担忧,这次包括琼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理我。我想如果跟部队往回走,只半个小时就会被落下。于是我对自己说,最艰苦的一天已经结束,明天再走一天,后面将会很轻松了。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往回走的,其实我何尝不是,嘴上在发牢骚,心里并不是真的想回,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进来,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就回头了。从来都不喜欢走回头路,每次旅途总是尽量让线路不重叠,这样就放弃好像怎么都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被子不够,一人只有一条,我睡在琼和遥的中间,裹紧被子,他们又把衣服都加盖在我的被子上面。琼把我的军用水壶放到我的枕头边,说晚上渴的时候喝,风从四面八方的木板缝隙灌进来,还是很冷,恨不得把床下的小黑猪抱一只上床来取暖。 屋顶是透明的塑料布,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星空,比深圳那家叫“威斯特”的五星级酒店待遇都好,那里看到的是模拟星空,而这里是货真价实。看着它亿万年前的模样,身体感觉疲惫至极,可是思绪却异常地清晰。 听到遥那边有响动,估计他也没能睡着,也难怪,那么瘦的一个家伙,自身的保温设施肯定不够优良,当然没有琼耐寒,琼已经在旁边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即使是这样冷,我还是因为太疲倦而没等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被吵醒的时候,兵哥哥们在受训。好像是连长在发话:“前面的3天,我们安全地走过来了……那是因为我们运气好……”我在被窝里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那时我都还没完全意识到后面的艰险。他们是和我们反方向从拉格出派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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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7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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